唐朝武周年间,有一个姓潘名仲留的书生,资质愚钝,偏不自知,嘴边常常挂着之乎者也亦焉哉,惹人耻笑。
这个潘仲留一心想科举入仕,无奈一直拿不到考试的资格。为了清静读书,他仿效他人,带着书童寄居在野寺里,挑灯夜读,刻苦用功。
潘仲留住在寺院的后院,书童住在外间,他在里间读书,书房的墙外就是茅房,比较方便。茅房外沿着墙边,种着一溜花草,潘仲留读书累了,或者皓月当空,便会坐在花草的旁边,吟诗作赋,附庸风雅。
也是怪了,过了一个多月,那些花草都蔫了,眼看就要枯萎了。老和尚来看了看,摇着头说:“真是怪哉,十几年来,这里的花草一直茂盛,为何今年就都打不起精神来呢?”
老和尚吩咐杂役掏出茅房里的大粪,浇灌在花草的根部,过了几天,花草都缓了过来,恢复了生机。
不过,好景不长,花花草草又开始蔫了。老和尚也不管它们了,任由它们自生自灭。然而,过了好长一段时间,这些花草却不枯萎。蔫头蔫脑的花草,倒成了寺院的奇观。香客们来进香,都会到后院里观赏一番蔫蔫的花草。
这一天晚上,月白风清,潘仲留来了兴致,坐在花草前,燃起一炷香,开始搜肠刮肚地拼凑诗句。他每念一句,花草就会微微摇动,犹如微风拂过。
这时,一名女子飘然而至,娇笑着说:“公子作的好诗句,小女子爱慕不已,特地来与公子相会,唐突之处,还请见谅。”
潘仲留抬头一看,只见女子长得白白胖胖,艳丽无双,别有一番韵味,赶紧站起来抱拳说:“多谢小娘子夸赞,小生的诗句,平生第一次得到认同,实乃三生有幸。”于是与女子谈论起诗赋来。
女子掩面笑着说:“小女子不会吟诗作赋,只会欣赏。”
潘仲留笑着说:“能欣赏诗赋的女子,不可多见,小娘子实乃小生的知己也。”于是,趁着兴致,将平生所作的诗赋,选了几篇得意之作,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。女子在一旁拍手叫好,潘仲留仿佛喝了酒一样,兴奋不已。
到了三更,潘仲留挽着女子的手,进到屋里歇宿去了。事毕,他询问起女子的身世,女子自称姓白,闺名半月,不是人类。要不是爱慕潘仲留的才学,她才不肯现身人间。
潘仲留兴奋地说:“那你肯定是花仙子或者草仙子了,我经常对着它们吟诗作赋。”
半月笑得花枝乱颤,好一会儿,才止住笑声,说道:“你别自作多情,花仙子和草仙子根本看不上你。你知道为什么花花草草都是蔫蔫的吗?”
潘仲留说不知道。
半月笑着说:“她们讨厌你的诗赋,因为不堪忍受,才会变得无精打采的。”
潘仲留不高兴起来,思索了一会儿,问道:“难道在她们的眼里,我的诗赋连大粪都不如吗?大粪浇灌在根部,她们都活得好好的,听了我的诗句,却都无精打采的,真是怪哉。”
半月大笑起来,说道:“在她们的眼里,你的诗赋确实比大粪还要臭。”她发现潘仲留的脸色不对,赶紧说道:“不过,那是她们不懂欣赏,在我的眼里,你的诗赋,胜过甘露。”潘仲留的脸色,这才缓和过来。
潘仲留和半月如胶似漆,觉得一刻也离不开她,便回家禀明父母,迎娶半月当妻子。父母同意了,选了一个吉日,吹吹打打地把半月从寺庙里接了回来。
洞房花烛夜,潘仲留吩咐书童,在洞房里摆了几个酒菜,他要和半月吟诗作赋,记录人生的高光时刻。半月不会饮酒,便给潘仲留斟酒,潘仲留举杯饮酒,思索半晌,才憋出一句诗来,半月鼓掌欢呼起来,大声叫好。
潘仲留端起酒杯,要半月喝酒,半月娇笑着躲开。潘仲留暗想,她一直不告诉我,她是什么来路,今夜何不灌醉她,让她现了原形,也好知道她的来路。于是,他拉住半月,强行灌了她一盏酒。
半月头晕目眩,倒在地上睡着了。不一会儿,她变成了一条蛆虫,扭动着白白胖胖的身躯。潘仲留恶心的呕吐不止,把喜酒都吐了出来。想不到,与他同床共枕的,竟然是一条蛆虫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,半月发现睡在地上,现了原形,而潘仲留坐在一旁流泪。她长叹一口气,说道:“你的诗赋,臭不可闻,故此花花草草都蔫了。但是,我们蛆虫长期生活在粪坑里,以臭为香,我天天听你吟诗作赋,觉得你的诗赋赛过甘露。不管怎么说,我是真的爱你。”
潘仲留却连连摆手说:“不不不,我们还是分开吧,你从哪里来,还是回到那里去。”
半月气恼地说:“我今生今世跟定了你。”
没想到,他的诗赋臭不可闻,只有蛆虫喜欢,潘仲留遭受不住打击,了无生趣,同时也为了摆脱半月的纠缠,他出家当了和尚。
潘仲留天天与晨钟暮鼓为伴,足不出寺庙。半月守在山门外长达一年之久,见他心意已决,而且她无法进入大殿这个清净之地,只好含泪离去,不知所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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